在此之前，洛千姿可從來沒有一分鐘想象過，竟然真有那麽一天，她不得不把黎軒朗的性命交付給這個人。但，現實就是這麽玄妙。

夏南風挑挑眉：“你完全可以不相信我。接受手術，或者立刻帶人離開，你自己選。”

千姿翻了個白眼，再懶得廢話。

她要不是根本沒得選擇，她怎麽也不可能把黎軒朗交給這個人啊。

“洛千姿，你有沒有覺得你實在是太霸道了一點？”

她不招惹夏南風了，夏南風倒又主動招惹起她來了。

千姿不想理他：“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夏南風道：“嘖嘖嘖，還真是個霸道的女人。都霸道成這樣了，竟然自己還一無所知呢。嘖嘖嘖，你還敢說你不霸道？”

“我哪裏霸道了？”千姿蹙眉。

夏南風道：“是不是要進行人體變異手術，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就這麽自己一個人幹脆利落地決定了黎軒朗的生死大事，一點兒都沒想過要問問他本人的意見，你還敢說你不霸道？”

“……”千姿怔了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一點兒都沒想過要問問黎軒朗本人的意見。

也許，他並不想接受變異人的試驗呢？

可是……

“不變異，他遲早都會死得很難看。”千姿道，“他並沒有其他的選擇。”

“不，他有選擇。”夏南風道。

“什麽選擇？”

“他可以選擇在被證實感染了外星蟲之後，由我們替他了結生命，有尊嚴的死去，而不是為了茍活於世而成為一個變異人。”夏南風道。

“你也真是很奇怪啊，鼓吹著要進行人體變異的是你，現在又說人體變異不過是為了茍活於世。你真的好矛盾啊。”千姿嘖嘖，擺出一副嫌棄臉。

但她的內心其實猛然動搖。

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她確實應該問問黎軒朗本人的意見。也許他根本就不屑於成為一個變異人呢，就像孔德勝一樣，他就僅僅只想做一個最平凡普通的人，並且堅信最最普通的人類也能在末日世界活下去，畢竟這份身體是經歷了十幾萬年滄桑巨變後不斷進化而來的。

更何況，黎軒朗還有超越於普通人太多太多的卓越大腦。

他或許有和他們這些凡人完全不一樣的看法。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變得習慣性忽略黎軒朗本人的感受和想法？而只是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黎軒朗。這一切是從她發生了變異，而黎軒朗沒有變異的時候開始的嗎？

“我很強，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再險惡的環境我都能夠好好活下去，而黎軒朗不行。他只是一個沒有變異的普通人，他需要我的保護。所以我要事事為他籌謀，替他做主，以至於長久以來竟然連一刻都沒有想過要聽聽他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這種身為變異人的謎之優越感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

變異人就一定比普通人更強大更有優勢嗎？現在就下結論恐怕還為時過早。

千姿陷入沈思。

顯然，她做錯了。

“容教授，請先不要進行手術。我要問問黎軒朗，他願不願意接受人體變異。”千姿道。

容晏之詫異地看著她，片刻，沈聲道：“你確定你真的要這麽做嗎？剛剛基礎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證實黎軒朗已經感染了外星蟲，如果不盡快接受人體變異，他一定會死。”

“他……”千姿的心臟猛地抽搐，痛得她不得不彎下腰去。

容晏之走過來扶住她：“你，還行吧？”

千姿痛得無法起身，只能逼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良久，她才終於能夠站起身來。

“我，還是要問問他，到底要如何選擇。”千姿緩緩道，“他，是黎軒朗，他有最卓越的大腦，他一定會有他自己的選擇，我必須尊重他。”

容晏之皺眉，沈默。

千姿看著他，補充一句：“你放心，即使黎軒朗拒絕接受人體變異，我也還是會把我的機器人借給你研究。它的多維儲物空間對你研究空間裂縫應該非常有幫助，我是不會阻攔你的。”

即使到了此刻，她也知道什麽是大義，什麽是小節。

如果龍煜二號能夠幫助容晏之了解空間裂縫，徹底切斷外星蟲的來源，即使容晏之要把龍煜二號完完全全拆了，她也會同意的。

“謝謝你。”容晏之看著洛千姿，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是鼓勵也是支持。

然而，洛千姿已經沒有機會再去詢問黎軒朗自己的意見了。

“教授！”容晏之的研究生從準備室裏沖了出來，“患者昏迷了！”

容晏之一聽，臉色大變，拔腿就往準備室裏沖。

洛千姿怔了一怔，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她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餵，你現在昏倒也太孬了吧。”夏南風取笑道，“都到了這時候，你再不鼓足勇氣進去看看他，恐怕這輩子就真的瞧不著了。”

“你……滾！”雖然眼裏噴出憤怒，但洛千姿心裏很清楚，夏南風說得對。

這種時候，她怎能懦弱！黎軒朗，還需要她！

千姿閉了閉眼，深呼吸，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轉身一步一步向黎軒朗走了過去。

此時，黎軒朗正躺在一張特制的病床上，整個身體都被手掌寬的鋼帶禁錮住，頭顱更是被整個的罩在厚重的鋼鐵頭盔裏。容晏之解釋說，這是為了防止外星蟲控制身體攻擊醫療人員。

當然，每一個靠近黎軒朗的人也都必須穿上鐵甲似的鋼鐵防護服，以免被外星蟲意外感染。即使是變異人也不能例外，因為目前的研究成果還無法清晰地判定外星蟲感染人體的全部途徑，更不了解外星蟲繁殖成長的全過程。

誰也不能保證外星蟲永遠，並且絕對不會攻擊變異人類。

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容晏之看著Pet-CT的檢查結果，愁眉深鎖。

通過計算機顯示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星蟲那如同蝸牛一般細長的觸角從黎軒朗腿部的傷口順著動脈血管蔓延向上，然後像散開的牽牛花藤一樣，順著大大小小各級動脈占據了他的整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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